三好同学还是不够敏感。

  9月16日，发了篇《4家造纸企业的惊人半年报。及由癫狂到滑坠，纸价大起又大落，为什么现在拉不动了？》，有老板在评论区留言说：最近又搞能耗双控限电停产了，三好觉得会影响纸价吗？

当时，虽已有省份采取限电措施，但尚没有形成像今天这样席卷大半个中国的“限电风暴”，造纸圈也几乎没有企业宣称受到重大影响。因此，三好同学回了句：对大局影响不大吧。

未曾想，短短几天风云突变。

  一方面是加入限电行列的省份越来越多，从广东、江苏、浙江、山东等沿海省份，到河南、广西、云南、青海、宁夏、四川、重庆等中西部省份，以及东北、内蒙古等地区。据报道，这一轮拉闸限电已经波及全国20多个省市。

  另一方面是采取的限电措施十分严厉。部分被列入限电名单的企业，只能“开二停五”，甚至“开一停六”。所谓“开一停六”并不是一周真的只能开工一天，而是一周有一天可以正常生产，其余六天则采取错峰用电措施，比如：有的地区允许企业在晚11点到早8点组织生产。

更重要的是，造纸企业也有了反应。

  9月20-22日，万国太阳、金东纸业、博汇纸业、晨鸣集团，先后发布公告表示：响应国家节能减排政策，采取停机限产措施。四大造纸巨头近乎同步的停机限产消息，很快在资本市场上得到了反响：9月23日，包括晨鸣纸业、博汇纸业、太阳纸业在内的多家上市纸企股价暴涨、触及涨停。资本市场的逻辑很简单：造纸企业停机限产，可能引发供给偏紧，进而带动纸价上涨，改善纸企盈利预期。有券商专门发文表示：限电加码，推动造纸板块估值修复。

  三好同学的疑问在于：本轮造纸巨头停机，真的是受限电政策影响么？停机限产与纸价上涨之间存在立竿见影的必然逻辑么？

双控限电，还是主动减供？

  在三好同学看来，多家造纸巨头近乎同步宣布停机计划，虽然发生在双控限电的大背景下，但更大程度上还是企业的主动选择，而非政策管控下的被动安排。在这些企业的停机决策中，双控限电因素即使有所影响，恐怕也不是决定性的。

为什么这么说呢？有以下几个理由：

  一是作为上市公司，博汇纸业、晨鸣纸业并没有像其他很多行业的上市公司一样，以公告的形式明确说明限电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。它们的停机通知直接面向的对象都是客户，而非资本市场的投资者。

  二是万国太阳、金东纸业、博汇纸业、晨鸣集团四家企业，在停机通知中说的都是“响应国家节能减排政策号召（要求）”。如果是被列入强制性限电名单，那就不是响应不响应的问题了，而是必须按要求执行。

  三是多数地区对企业限电采取的基本都是“开四停三”、“开三停四”、 “开二停五”、“开一停六”的模式。各家造纸巨头却基本都是按机台轮流停机限产，模式上有所不同。

  四是晨鸣集团在停机通知中有这么一条：寿光晨鸣10月份提高海外供应量，减少白卡纸内贸供应15000吨。如果真的是因为限电停机对生产造成很大冲击，受影响的恐怕就不仅是内贸了。

  五是作为用电大户，达到一定规模的造纸企业一般都会建设自备电厂。根据三好同学扒到的信息，博汇纸业、晨鸣集团、太阳纸业、金东纸业，似乎都拥有自备电厂。对它们而言，双控限电政策的影响会相对较小。如果不是受制于政策的强制性要求，几家造纸巨头为什么会近乎同步宣布停机限产？趁别人停机的时候多干点、多赚点，不是很好吗？

  从万国太阳、金东纸业、博汇纸业、晨鸣集团四家企业发布的通知看，它们之所以选择停机限产，有一个原因是：响应国家节能减排的号召。也就是说，虽然未必是国家的强制要求，但作为企业可以主动担当、主动作为。这体现的是造纸巨头的社会责任感，无可厚非。

  同时，几家造纸巨头利用双控限电的契机近乎同步做出停机限产决定，或许还有两个很重要的目的：一是重新协调各企业的经营决策，向外界传达团结限产、减少供给的决心；二是试图改变市场供需预期，稳定陷入混乱的价格秩序。关于第二点，金东纸业在给文化纸用户的停机通知中，有一句话说得很清楚：优化铜版纸市场供需。博汇纸业关于白卡纸的停机通知中，也有一句话：为了维护良好的市场环境与秩序……晨鸣纸业强调提高海外供应量，减少内贸供给，希望达到的基本上也是同样的目的。

  说白了，几家造纸巨头在这个时点，近乎同步做出停机限产的决定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指向，就是：挽救自四五份以来由高点滑坠，已经跌至谷底的纸价。

限产力度还真不小

  不管是受制于双控限电，还是主动停机减供，几家造纸巨头本次给出的限产力度还真不小。其中，博汇纸业的限产力度最大。其旗下的江苏博汇自9月8日开始各机台轮流停机，到9月18日减少白卡纸供应量5.2万吨。江苏博汇还计划于9月19-29日全面停机，预计减少白卡纸供应量6.5万吨。整个9月合起来，江苏博汇减少的白卡纸供应量达到11.7万吨。晨鸣集团的停机限产计划，主要安排在10月份，预计减少白卡纸供应5万吨。

  其中，江西晨鸣自9月22日停止接单，10月份计划停机20天，减少白卡纸供应量2万吨；寿光晨鸣10月份提高海外供应量，减少白卡纸内贸供应1.5万吨；镇江晨鸣10月停机限产，降低市场投放量1.5万吨。

  金东纸业的停机限产计划，主要针对铜版纸产品：9月19-30日各机台轮流停机，合计停机14天，减少铜版纸供应量2.7万吨。

  万国太阳则计划自9月20日起各机台停机检修，停机时长共计7天。万国太阳主要生产白卡纸。它没有明确给出因限产减少的供应量，据中金公司估算将影响其当月约20%的产能。同时，中金公司在相关研报中还表示，江苏博汇的减产力度超过其白卡纸月度产能的50%，晨鸣集团的减产力度约占其白卡纸月度产能的30%。

  各家巨头的决心和力度这么大，一看就是玩真的吧？

  关键是：这或许还不是全部。有的巨头在通知中埋了个伏笔，为后续的进一步动作留下了想象空间。

  其中，金东纸业、博汇纸业的说法差不多。一个是：关于后续月份生产计划，再作另行通知；另一个是：对于后续月份的生产计划，再做另行通知。说实话，这个“另行通知”前面，到底应该是“作”，还是“做”，连三好同学也闹不清。

晨鸣纸业则表示：具体接单计划、停机时间，另行通知。按三好同学的理解，几家巨头的潜台词是：如果后续效果不明显，停机限产就有可能继续加码。这话是说给谁听的？当然不是地方政府，也不是国家电网，而是纸厂的客户。因为各家巨头的停机限产通知，本来就是面向市场、发给客户的。这一点从通知强调的都是减少市场供应量、投放量，而不是生产量也可见一斑。

开工厂、搞实体，本来就以生产立足，各家巨头却宁肯放着机器暂时不用，主动限产减供，乍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，实际上还是那句话：这是围绕市场定价权争夺，造纸企业进行的又一次努力。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价格博弈真的很有意思：当纸价高到一定水平，印刷企业可以主动或被动减少采购、降低需求，推动纸价调头向下；当纸价低到一定水平，造纸企业又可以主动或被动减少生产、降低供给，努力拉动纸价向上。一方掌握着采购，一方掌握着生产。在双方的这一轮博弈中，看上去是造纸企业在主动出招，并且决心很大。可是不是造纸企业一限产，纸价就会应声上涨？

造纸企业限产凸显市场需求困境

  对资本市场来说，有人似乎相信了“限产”与“涨价”之间的联动逻辑。9月23日，上市纸企股价暴涨便是鲜明例证。

  根据有关研报，几家造纸巨头不仅在限产，对白卡纸等重点品种的限产力度还超出了预期，因此白卡纸价格修复“有超预期空间”。那市场实际作何反应呢？从专业市场监测机构卓创资讯给出的数据看，自9月16日市场上有造纸企业停机通知传出以来，白卡纸、铜版纸市场波澜不惊，基本延续了前期持稳微降的走势。比如：9月16日，白卡纸、双铜纸的市场均价分别为5990.36元/吨、5290.00元/吨；9月24日，分别为5976.07元/吨、5260.00元/吨.在此期间，两个纸种均没有出现按日价格环比上涨的情况。造纸企业大力度的停机限产、减供举措，为什么没有立马激起印刷企业的采购热情，并进而拉动纸价扭转颓势、调头向上？

  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限产效应的释放需要时间。毕竟，多数造纸企业的限产计划都始于9月中下旬，有的要10月才开始执行。由限产到减供，再到影响供需，并最终反馈到市场价格上，需要一段时间。另一方面也可能反映了纸张市场在需求端面临的压力。当前，市场需求低迷，基本上已经成为造纸圈的共识。纸价在三四月份的疯狂跳涨后快速滑坠，是由于需求萎缩超出预期；本次造纸企业大力度停机限产，本质上也是为了应对需求低迷的现状。

  当然了，停机限产本身并不会催生新的需求。它能起到的作用是：将供给量尽可能拉低到需求量附近，甚至略低于需求的水平，从而减少因供给过剩导致的激烈竞争。用券商研报的话说就是：在“下游需求仍较疲软，存在旺季不旺的可能性”的情况下，形成“需求偏弱，但供给偏紧”的局面。也就是说，从券商的角度对未来纸张市场的需求，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信心，造纸企业的停机限产，只不过是在需求偏弱的大势下，人为制造供给偏紧的市场氛围。不管怎么说，如果供给真的降到了偏弱的需求之下，纸价还是有可能被拉动的。

  当前，包括多家巨头在内的造纸企业纷纷停机限产，可白卡纸、铜版纸市场还是波澜不惊，或许可以从一个侧面表明：纸张市场面临的需求困境超出预期，目前的停限产力度尚未对供需博弈产生明显影响。

  值得关注的是，纸张市场需求低迷，对印刷企业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。很多时候，都是因为印刷企业的活少了，对纸张的需求才会减少。

  同时，造纸企业希望通过停机限产提振纸价，还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：在本次双控限电中，很多印刷企业受到的影响其实比造纸企业还要大。造纸巨头的停限产可能是主动响应节能减排号召，很多印刷企业的停限产却是由于被列入了强制限电的范围。据三好同学了解，在很多地区都有印刷企业被限电限产，最严厉的地区实行“开一停六”。由此造成的印刷产能缩减，以及间接影响到的纸张需求，在一定程度上会抵消造纸企业限产、减供的效果。

  总而言之，进入2021年后，纸张市场在各种因素推动下的大起大落，如过山车般惊险刺激，不仅让印刷圈无所适从，造纸圈也未必好过。如今，在双控限电的大背景下，造纸企业纷纷宣告停机限产，只不过是市场供需博弈的又一个插曲。至于，最终效果如何，不妨拭目以待。就说到这里。最后，还是祝各位老板好运吧。